名影評人藍祖蔚推薦【戴珍珠耳環的少女】
傳統的畫家電影主要精神都是要以知名畫作怎麼畫出來的做重點,例如《萬世千秋》就以米蓋朗基羅創作西斯汀教堂壁畫的故事做重點,以「葡萄酒酸了,就整桶打破」的酒商哲學,說明了他對壁畫極端不滿意,就全數毀掉,重新再畫的精神做主軸,讓觀眾驚見經典畫作的誕生艱難,同時也再從中了悟人間真理。 寇克道格拉斯主演的《梵谷傳》,更是直接把梵谷的生平和畫作關係,一一呈現,不但要說明畫和景物或人物的關係,同時還要逐一對比,詳細到了不厭其煩的地步,但是像極了一部畫家傳記紀錄片,少了真正發聾振聵的電影語言力量。 彼得.韋伯(Peter Webber)執導的《戴珍珠耳環的少女》卻是少數從畫作中去探尋生命脈絡,從畫中人的眼神、裝扮去推理時代背景和隱身在後面的故事,雖然全數虛構,卻言之有物,合情入理,讓人歎為觀止的傑作。 《戴珍珠耳環的少女》的故事靈感就來自維米爾那幅『戴珍珠耳環的女孩』的畫作,原著小說作家崔西.雪佛蘭(Tracy Chevalier)曾經坦白說當年就是因為喜歡這幅畫,臥室中就收藏著這幅名畫的複製本,看著看著就想出了能夠夾雜畫家/模特兒;主人/僕人;妻子/情婦;貴族/平民;生活/創作…等多重論述內容的故事,改編成電影後,彼得.韋伯不但非常忠實地將小說幽微的人間感情都掌握得恰到好處,同時也以畫作重建的美術功力,讓我們看到十七世紀畫家的畫室風情,維米爾高度仰賴光影來寫真人生的描繪功力,每一個場景,你都會輕聲一歎,佩服導演的用心。 但是「戴珍珠耳環的女孩」最有力的論述卻是「畫vs.人」的具體關係。 例如,電影中強調維米爾以前都是以妻子做模特兒,他們的愛情,讓畫作更有魅力,更有精神,妻子也接連生了好幾位孩子,有一天,模特兒換成了女僕,而且畫出來的畫作更加有神,是因為畫家另結新歡了嗎?他到底受到了什麼刺激呢?畫家妻子吃不吃味呢?女僕自己又怎麼想呢? 其實,沒有人確知畫中這女孩到底是誰?畫作有神,是所有人看過畫作都有的感覺,但是小說家的本事就要能夠「上窮碧落下黃泉,動手動腳找靈感」(註:傅斯年先生的原文是「上窮碧落下黃泉,動手動腳找東西」),從一張畫,從一位模特兒,合理推算出了畫家的家中來了新僕人,讓畫家驚為天人,加上妻子又懷孕生產去,於是模特兒專利就這樣順理成章轉手了。 那麼畫家到底怎麼看待女僕?會不會「近水樓台先得月」呢?電影中,用了兩個小技巧。 首先,女僕獲准去閣樓調顏料。閣樓是主人的秘室,能夠登堂入室,身份即已不俗,加上主人一起調顏料時,呼吸和手背幾乎都碰觸在一起了,那種一觸即發的緊張關係,讓人心情七上八下,調足了胃口。 其次,畫家在藝術掮客的壓力下,必需要交出代表作品,為求突破,於是他要求女僕去扎耳洞,才能配上妻子珍貴的珍珠耳環,呈現另類富貴風情,扎耳洞就下「破身」,就會「滴血」,而且還要配戴少奶奶的珍珠耳環,所有明示和暗示的意義全都在這個扎耳洞的動作上。 更狠的轉折則是畫家的丈母娘,你可以說她是勢利的老太太,平常知道怎麼攏絡贊助人,更知道怎麼壓榨女婿,更知道怎麼幫助女婿突破創作的瓶頸,所以最後就是由她親手把耳環交代女僕,這個動作讓女僕有了「家族認可」的形式授權了,難怪她的女兒要立即轉頭痛哭。 然而,電影還有第三個層次,破身之後的女僕,其實情欲也到了高漲的臨界點,畫作完成日,她沒有留在主人家,反而快步奔向市場,找到身份匹配的肉販男友,獻身給他。模特兒要能放電,畫家才能接招,一旦畫家與模特兒不能匹配互應,情欲就得另有出路,《戴珍珠耳環的少女》就是這麼細緻地說出了一則畫室中的情欲拼圖。 本文引自藍藍的movie blo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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